苏轼笔下的月

江苏省宿迁中学   陈子祥

 

月,是千古文人不倦歌咏的对象,苏轼对月尤其情有独钟。“雨洗东坡月色清,市人行尽野人行。莫嫌荦确坡头路,自爱铿然曳杖声。”(《东坡》)他偏爱月,喜欢独自在月下漫步,领略月色的美好,思索人生的真谛,在清寂的境界中追求心灵的纯洁和宁静。他的作品,尤其是宦海失意之后写景抒情类作品,博大精深,空灵蕴藉,常常渗透着对人生、宇宙哲理的思考,透露出飘渺灵动的气息。这与他偏爱月、善写月很有关系,可以说,月是他灵魂的化身。在他的笔下,月成了抒情写意的极重要的意象。

借月写境以抒情。苏轼常常把月当作“景”,加以描绘、渲染,借月色创造出清幽圣洁、空灵缥缈、极富审美情趣的意境,以意境展心境,达到含蓄隽永的最佳表达效果。“是时江月初生魂,二更月落天深黑”(《游金山寺》),绘清寂凄凉之境,抒宦游不归之感伤。“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冈”(《江城子》(十年生死两茫茫)),以凄清哀绝之境,反写对亡妻的真挚深情。“至莫夜月明,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……或曰此鹳鹤也”(《石钟山记》),一叶扁舟,深临绝壁,山势骇目,鸟声惊神,而这一切都统摄于“莫夜月明”,是“月”渲染了险怪、神秘的恐怖气氛,使石钟山给人高深莫测之感,以此显出作家月夜观钟、探寻真谛精神的难能可贵。

把“月”视为理想对象,直抒胸臆。“明月未出群山高,瑞光千丈生白毫”(《和子由中秋见月》),明写自然之景,实把月当作理想的化身,抒发自己的政治抱负。“云散月明谁点缀,天容海色本澄清”(《六月二十日夜渡海》),写澄清月色,抒高洁情怀。“人生如梦,一樽还酹江月。”(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),宦海几经沉浮,理想难以实现,叹人生如梦,月成了知己。“扶飞仙以遨游,抱明月而长终”(《前赤壁赋》),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(《水调歌头》(明月几时有)),月变成作者终身追求的理想的化身。

物我同一,月与“我”相融。这里作者与月形影相似,心灵相通,月与“我”达到美学中“物我同一”的境界,那清纯皎洁的月色成了作者的灵魂。《水调歌头》(明月几时有),中秋月夜,欢饮达旦,大醉中翩然起舞,身心化入无限的宇宙中去。从“把酒问青天”,到“欲乘风归去”,再到“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”,天上人间,洒脱飘逸,真是空灵蕴藉,不知身在何处,诗人仿佛就是那轮皎洁明月,轻盈飘游于广阔的天宇之中,这是何等的超脱与旷达!

苏轼对月为何如此偏爱呢?这里除了月的清纯明净、空灵飘逸,给人美感、令人遐想等客观因素外,更重要的是苏轼自身的主观因素起决定作用。

儒、道相融的思想观念。苏轼思想比较复杂,儒道相融。他从儒家思想出发,奋发进取,积极入世,虽几经挫折,仍不倦努力。他又吸收了佛老思想与儒家相通的成分,“学佛老本期于静而达”(《答毕仲举书》),“后读释氏书,深悟实相,参之孔老,博辩无碍,浩然不见其涯也”(苏轼《东坡先生墓志铭》)。于是“游于物之外”、“无所往而不乐”(《超然台记》),以安然、超然的态度应物,洒脱不羁。两种思想相融,使他始终能保持旷达的胸襟,这与月便有了相通之处。

漂泊无定的生活经历。苏轼对北宋积贫积弱的局势深感不满,参政欲望很强,他曾写过《辨试馆职策问札子》、《上神宗皇帝书》等文章,阐明自己的政治主张,但或沉或浮,多次被贬,元丰二年(1079),因“乌台诗案”被捕入狱,后责授黄州团练副使,五十九岁还先后被贬于岭南的惠州、海南的琼州。一生颠沛流离,漂泊无定,这自然易有“人生如梦”之感慨,“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”,这又与月很相似。

精深华妙的艺术才华。苏轼是北宋文坛杰出的大家。他的文章如“万斛泉源,不择地皆可出”(《东坡题跋》卷一《自评文》),他崇尚“言之无文,行而不远”(孔子),十分重视文学的艺术价值与美学价值,能“随物赋形”,“求物之妙”。因此,他能用极高妙的手法写出极华美的“月”章。

总之,苏轼的思想、经历与才华使得他深爱月,善写月。他笔下的月光清盈洒脱,空灵飘逸,少凄切悲怨,多旷达超迈,给人无尽的美的享受。

来源:《中国教育报》